走近巴尔扎克

  巴黎城内有不少文化名人故居值得一看,大文豪巴尔扎克故居是少不了要去看看的。
  巴尔扎克故居坐落在笫十六区莱努合大街47号。我又是乘地铁又是步行终于找到了莱努街。门前木牌上写着巴尔扎克的名字,这里环境清雅幽静,完全听不到巴黎喧嚣的市声。几分田园风光的意味,说明当年这里曾是盛产葡萄美酒的郊区,当年这一带以盛产小麦而著名。巴尔扎克也许就是看上了这地方的清雅幽静。
                 
  首先必须穿过一座小花园才进入巴尔扎克住过的那幢小楼。进入小花园令我眼前一亮:临街的墙上嵌着一块长约七八米的青铜浮雕,都是《人间喜剧》中的场景和人物:有高老头、伏脱冷、葛郎台、拉斯蒂涅……无不栩栩如生、趣味盎然。更有一尊巴尔扎克的青铜像,但遗憾的是:它不是出于著名的法国雕塑家罗丹之手,而是另一位法国雕塑家法尔吉埃的平庸之作。罗丹的《巴尔扎克》塑像名垂青史,为何不放在他的故居里呢?问过讲解员方知那尊雕像目前放在巴黎的大街上,只好麻烦游客再去另作拜谒啦!
  游客可先到地下室里看完介绍巴尔扎克生平的电影,然后再仔细参观他的住所。当年巴尔巴扎克在这里住了七年时光,他只租用了二楼的几个房间,作卧室、餐厅、书房、客厅,现在都己辟为纪念馆。
  穿过花木掩映的门庭就进入了内室。这里陈列着他用过的一些遗物,当年的作家都很贫困,大文豪也不例外:巴尔扎克的遗物所剩无几,如:烛台、手杖、咖啡具……据说巴尔扎克嗜咖啡如命,一生中喝下了“数以吨计的咖啡”!而为了让咖啡有足够的刺激性,他自己发明了用三个品种咖啡混合冲泡,并且每天必须饮30杯!不断的提神以应付他的“小说公司”的高效生产!有一套耀眼的银餐具引人注目,据说巴尔扎克经常在这简陋的住所里宴请朋友,其中之一的维克多警长后来就成了《交际花盛衰记》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可怕的伏脱冷。
  展品中最引起我的兴趣的是他大量的手稿,仔细研究这些密密麻麻如涂鸦的原稿十分有趣;巴尔扎克是个苟刻的作者,他经常多次反复地修改清样,直涂到面目全非而止!可见出版商令人惊叹的耐心和宽容。最可笑的是在一些手稿的空白处竟有许多数字,据介绍那是他的债务清单,可以看出:即使像巴尔扎克这样的一代文豪也如此穷愁潦倒,在写作时还念念不忘债务:他在计算将要获得的稿酬如何偿还几张己到期的帐单。看来巴尔扎克是个崇尚交际的人:他的帐单里总是成打地购买手套、皮鞋、衬衣等等,这足以见得交际场合对一个作家的重要,无怪乎在他小说里有许许多多巴黎交际场景出神入化的描写,至今读来趣味无穷,无怪乎,他的生活总是入不敷出、债台高筑……
  笫一层展室里陈列着巴尔扎克以及他同时代的人的画像和漫画,而这些画像的主人公都成了他作品中的模特或原型。
  要认真看完这些手稿、帐单是不可能的,也相当累人,只能浮光掠影,只能等那些巴尔扎克研究者仔细琢磨了!
  时间尚早,我意犹未尽,细想之下:是了,罗丹的雕塑《巴尔扎克》还未曾拜谒,总是缺憾。何不乘此机会去寻访它?在讲解员小姐的细心指点下,拿着她用红笔在巴黎地图上圈出来的位置,倒了几趟地铁,我终于找到了慕名己久的罗丹的《巴尔扎克》!
                 
  带着景仰和钦慕,我慢慢向它走近前去。
  它高高地耸立在拉斯帕伊大街中心青翠的树丛中,是的,这正是法兰西最伟大雕塑家的最伟大的杰作!它站在这里己经52年了。风雨侵袭,它饱经沧桑,青绿色的躯体己现出了斑斑驳驳的白色斑点,但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巴尔扎克!他双足并拢、紧抱双臂、高扬起巨大的头颅、目光如炬,眼望着无限遥远的地方,又似乎在凝神静思……
  我全神贯注地捕捉它全身变幻莫测的线条,它凝聚着顷刻间就要爆发的力量,略显模糊的轮廓、近乎于僵硬的衣褶、粗糙刚毅的面孔、强而有力的下巴,处处都流动着雄浑有力的韵律……
  罗丹塑就给人们的是一个披着中国睡袍、穿着波斯拖鞋、浮想联翩、立刻就要拿笔铺纸奋然疾书的、无时不在工作的巴尔扎克!这匠心独运的杰作,奇妙深刻的构思足足等了40年!40年之后才得到公众的承认、理解,可怜的罗丹当年遭到铺天盖地的攻击、嘲笑、讽刺、漫骂!人们无法接受一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巴尔扎克,这是对法兰西大文豪的不敬侮辱!他应是衣冠楚楚的绅士,而不是穿着不登大雅之堂的睡衣!
  失望伤心厌烦的罗丹只好把塑像带回了故乡纱莫东,朝夕相对,他有足够的自信。他保留了《巴尔扎克》。他在石膏原型旁离开了人世,抱着终身没能看到自己心爱之作耸立于广场上那一天的深深的遗憾,沧然而去。
  就在罗丹遭到拒绝的笫二年,另一位法国雕塑家法尔吉俟的巴尔扎克塑像完成了,并于1902年立于弗里呈大街上,但法尔吉俟是一位有良心有眼力的艺术家,他在临终时说“罗丹……是对的……”
  人们对罗丹的承认整整晚了40年,1939年巴黎文化人协会令铸铜像,立于拉斯帕伊大街与蒙巴纳斯大街交叉路之处,此时罗丹己经故去22年了。这是世界文化史的悲剧:自古至今又有多少杰作被愚昧偏见所扼杀?
                 
                 
  我在巴尔扎克铜像前驻足良久,浮想联翩,感慨万端。蒙巴纳斯大街和拉斯帕伊大街是巴黎最繁华热闹的街区,日日夜夜,人群川流不息,每年每月每日都有无数的行人在此停留驻足,用景仰的目光注视着巴尔扎克,欣赏它,细细品味着罗丹对《人间喜剧》的作者深刻的理解。
  人们崇敬巴尔扎克也崇敬罗丹,罗丹生前未曾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人们接受,但今天人们己经把两位伟大的艺术家名字连在一起,这就是对罗丹最大最深切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