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罗马城

作者:安雪莉

“罗马,一个失序中有着无穷生命力的城市。享受罗马,先欣赏闯入生命的意外与惊奇。”
                                   ——题记
                 
  1.
                 
  风风火火地赶到罗马时,天色已暗,我们直奔饭店。对一个疲惫的旅人来说,洗一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是恢复体力和调整心情的最好方式。
  据说我们要落脚的这家饭店是罗马城里的一家老字号饭店,房子少说也有个几百年的历史了,号称四星级的古堡饭店,所以对它更是多了一份特别的期待。
  它的确很老,当走进大门的那一刹那,时光回转,仿佛被带回到了另一个时空中,于是我们心甘情愿接受了没有效率可言的服务,在这里一切都得慢慢来。
  终于拿到了钥匙牌,接着是排队等待乘坐电梯。在这样的老饭店里,电梯自然是后来才安装的,店家一定是绞尽了脑汁后才找到这方空间把它塞了进去,所以电梯不仅窄小而且总显得同整体环境格格不入。没耐性的、力气大的客人或者自己搬一搬走楼梯上,又或者出钱找服务生帮忙,留下我们这些不想出钱又不想出力的在继续慢慢地等。
  我的房间在三楼,要走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每走一步,木头地板便毫不掩饰地咯吱吱地响。走道很长,好象永远也走不完似的,我边走边看墙上挂的画,想象着自己是中古世纪来古堡赴宴的女宾客,穿着镶着蕾丝花边的宽大蓬裙,正要回到客房去休息。
  终于找到了,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缩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还有半堵墙挡着,不是刻意地找,很难发现。打开门走进去,更是傻了眼,这一间充其量是仆人房,感觉自己顿时变回了灰姑娘。房间如同是加盖出来的一般,不仅空间狭小而且极其不工整,有一扇窗子,还只能用作装饰,紧贴着不知哪家的墙。罗马的四星级饭店还真是够特别的。(后来才打听到,原来还有更特别的,没办法,这是怀旧要付出的代价。)
  接着的事更离谱。先是向服务台的小姐反映了古董电视机的罢工问题,因为有重要新闻要看,所以想请他们帮忙解决一下。等了很久,维修工姗姗来迟,那是个五十岁上下典型的意大利男人,蓄了两撇小胡子,开朗热情,很有风度,只是动作似乎磨蹭了点。只见他摆弄来摆弄去,忙了半天,最后双手一摊,配合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向我们宣告没辙。后来在我们的再三诚恳地请求下,小胡子先生终于又为我们搬来一台电视机,这一来一去又是一个小时。打开一看,竟然还是黑白的,他告诉我们说今天饭店客满,没有电视机可以换了。虽说画质不清晰,但终究还是有电视可以看了,我们由衷地对他的帮助深表感谢。
  可惜好景不长,接着更惨痛的事情发生了——停电!瞬间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楞了片刻,我摸索着打开门,试图搞清楚出什么状况,原来这次遭罪的不只是我们。然后小胡子先生又来了,依旧摆了摆他的招牌动作,让我们耐心等待。我决定放弃,我知道,没有两三个小时是绝对修不好的,于是关门睡觉。室友在发泄完一长串抱怨后,无可奈何乖乖地睡了,只留下我睡不着,躺在床上数绵羊,可是越数思绪越清晰。夜深了,我躺在罗马一间古老饭店的床上,想着为什么所有希奇古怪的事都集中发生在了罗马?罗马啊,你究竟是怎样伟大的一座城市呢?
                 
  2.
                 
  九月罗马的天气很好,经过保存完好古老的君士坦丁凯旋门时,阳光雍懒地洒在班驳的门面上,精美的雕塑更是张扬地表现出当年罗马的野心。再往前,就来到了著名的斗兽场(Colosseo),也就是圆形竞技场,它更是古迹中的古迹。
  斗兽场是世界上现存最大的古罗马遗迹,也是罗马建筑中最卓越的代表。公元72年,由维斯帕西安大帝开始兴建,历时八年,由其子蒂托大帝完成。据说,斗兽场落成后,蒂托大帝下令宰杀了五千只动物,并持续了百天的格斗以兹庆祝,其间更有上百名角斗士在此丧身。直到公元五世纪,这种野蛮血腥的娱乐活动才被废止。之后,斗兽场又变成了罗马人的“采石场”,他们偷偷搬走这里的雕像和巨石,用以建筑宫殿或住房,使得斗兽场残缺不全,但如今当我们游走其间,依旧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它那宏伟凝重的气势。
  椭圆型的斗兽场实为一栋四层楼的建筑物,三楼以下皆是拱门式建筑,由下而上依次采用了多利斯、爱奥尼亚、科林斯式的柱子做装饰,四楼则是有着许多小窗的墙壁,竞技场内的看台呈阶梯状。据资料记载,当年观众席分为三个区域:底层是皇室、贵族阶层的座位;二层为罗马高阶级市民席;三层是一般平民区,再上面为一个较大的平台,此处可供观众随意站立观看表演,整个斗兽场可容纳五万余名观众。
  从上往下看,经过岁月的洗礼,当年格斗场地的地下的坑道和地窖清晰浮现,班驳的土墙如同迷宫一般。昔日这些地下的阴暗房间,曾经用来关押过无以计数表演格斗的奴隶与野兽,走出去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再回来。
  我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时空跳跃,仿佛又听见了周边人声鼎沸。看台上坐满了情绪亢奋的观众,他们叫嚣着挥舞着双手,迷恋地观看着充满了血腥的致命搏斗。
  格斗场内,或是兽与兽斗,或是兽与人斗,又或者是人与人斗。为了吸引观众,场上还会布置假山、树木和灌木丛当作背景。这里也曾经模拟过海战,顷刻间整个斗兽场被水淹没。最残忍的莫过于角斗士与角斗士之间的相斗,双方必须作出生死决斗,败者的性命操纵在看台上寻欢作乐的贵族们手中,他们将大拇指向下,败者遭杀;若大拇指朝上,败者可免于一死。这些情景在电影《角斗士》中都有完整的呈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古罗马的角斗场上也曾经出现过女性的身影。有些很荒谬,据说放荡的尼禄皇帝曾将帝国议员们的那些珠光宝器的妻子逼进角斗场,以她们的互相残杀为乐。更有被当时的雕塑家在石雕上记录下来的一幕,两位女角斗士披挂整齐,手持利刃和盾牌,决以死战。考古学家继续这个故事,她们势均力敌,直打到遍体鳞伤无力还手,仍面无惧色,女角斗士的眼神彻底征服了全场观众,他们以排山倒海般的声音,要求免除两个女人一死。按史料记载女性角斗士的存在整整持续了一个多世纪。
  有人说,只要你抓一把台上的泥土,轻轻一捏,就可以看见印在手上的血迹。角斗场上的撕杀是残忍的,更残忍的是观众视之为乐的铁石心肠。我努力地去想象当时角斗士在当时人们心中的地位,是奴隶还是英雄?很难理解,在古罗马,角斗士像奴隶一样可以买卖,最终的命运就是死在角斗场上,可为什么他们又会被罗马人作为勇士般看待呢,或许是因为他们展示出来锐不可挡的巨大勇气吧。
                 
  3.
                 
  罗马是个浪漫的都市,到处都是漂亮的广场,有广场的地方就有喷泉,有喷泉一定会有精美的的雕塑相伴。但是比起罗马的浪漫,我更喜欢它残破着的历史凝重。
  古罗马市场如今是帕拉提诺之丘北侧的一片废墟,到处残垣断臂,草丛间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石块,因为数量太多,遍地都是,所以显得不起眼,但他们却都见证过那段曾经辉煌的历史。这片废墟曾是古罗马时代的政治、经济、宗教中心,是当年元老院及宫殿的所在地,也是集市、巫师祈祷、举行会议的地方。许多遗迹,诸如凯旋门、讲坛、神殿等,至今还维持着相当完整的外观,它们挺立着,带着沧桑,却依然是傲气的,诉说着古罗马帝国的强大。
  我喜欢在这样的残破中闲荡,少了都市的喧嚣,只剩下自己与时空对话。
  “到底是伟大的罗马铸造了恺撒,还是恺撒铸造了罗马的辉煌?”一个存在了很久的话题。
  恺撒,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是他带我走进了罗马的历史,引领我关注古罗马。公元前100年,恺撒出生在罗马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中。他鼓动人民争取公民的权利,和元老贵族进行激烈的斗争,从而在平民中博得了名望。公元前60年,他和庞培、克拉苏达成了“三巨头同盟”的秘密协议,之后他率领军队凭借勇敢和谋略征服了高卢。回到罗马后,面对与老老院的权利斗争,凯撒大获全胜,他被任命为终身独裁,但是他拒绝接受加冕,因为他推崇的是权利的独享,而非元老贵族们所要求的权利分享。虽然恺撒在他的统治时期进行了改革,把老兵和罗马的穷苦人安置在帝国境内的一些地方,给予许多人罗马国籍,并且着手城市的建设和完善地方的行政制度,得到了人民的拥护,但终究逃不过权利的斗争。公元前44年3月15日,凯撒在参加元老院一次会议时,被元老贵族们刺杀,身中23刀。功过是非随着恺撒走入历史,但我们还是应该记得是他为古罗马翻开了最辉煌的一页。
  有人说,古罗马的智慧浓度集中体现在它的法制精神上。罗马的法律体系力图按照最简单、最朴素的自然法则来调协人间事务,划出明确的戒律。古希腊也有法律,但相较之下因为伦理学和美学的成分偏多,反而显得不够纯粹了。
  就以著名的《民法大全》为例,我们可以从它的一些有意思的条文中领略到罗马法律的博大精深。
  “与其判处无罪之人,不如容许罪犯逃脱惩罚。”换句话说,就是宁可漏网一千,不可枉屈一人,这是公正的法律对于公民的责任。
  “父亲的罪名或所受的惩罚不能玷污儿子的名声,因为每一方的命运均取决于自己的行为,而任何一方都不得被指定为另一方所犯罪行的继承人。”原来古罗马人早就知道每个人都必须对各自的作为负责。
  “人人都应养育自己的后代;任何人若认为自己可以遗弃孩子,都将受到法律的惩罚。家长或监护人如果弃自己的孩子于死地,则当孩子被他人出于同情之动机救助后,原家长或保护人根本无权得到孩子,因为任何人都无理由声称一个被他弃于死地的孩子依然属于他。”这一条如若延用至今也应该是适用的吧。
  ……
  有机会去罗马,应该先做点功课,在匆匆走过的瞬间回首探看,你会更加欣赏它。
                 
  几千年过去了,古罗马带着它的辉煌走进了历史,现在的罗马,不再有昔日的霸气,却多了一份随和。整日里懒懒散散的罗马人依旧努力守护着往昔残留的遗迹,骄傲着他们的骄傲,因为罗马的伟大是不为时间所抹灭的。